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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22-03-25 16:15

母夜叉女友

  一九三四年七月十五日也许这是我的初恋,又是异地相恋,虽则平津之隔不过百十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终不能日日相见、夜夜缠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个痛苦的劲头可想而知。真是寤寐思之,茶饭乏味,衣带渐宽,为伊憔悴。好容易捱到了暑假,期末考试一结束,我立马赶到了“三不管”
我到达娇娇的住所,看看表还不到早晨九点。用钥匙开了房门(为了来往方便,她早就给了我一把房间的钥匙,让我可以自由出入),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酒气扑鼻而来,看来昨晚这里又在逢场作戏了。也不知她是在伺候哪位有钱有势的大老板,还是又骗了哪个倒霉的冤大头的钱财。说来奇怪,就这么个烟鬼、酒鬼、臭戏子、女流氓、女骗子竟博得了我的欢心和爱慕。
进入房间,只见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打着轻微的鼾声,一条毛巾被搭在肚子上,露出半裸的上身和两条雪白的大腿,一件丝织半透明的乳罩紧紧地裹住她的两只丰腴的乳房,却隐隐约约地透视出两粒深色挺立着像葡萄般大小的乳头。
我呆傻地望着那玉石雕琢般迷人的身体,心里不自然地泛起一阵阵地冲动。听到响声,她忽地睁开双眼,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床边,吓了一跳!赶紧抓过毛巾被裹住身子坐起来。待看清是我时,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小鬼,进来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了!”
说着跳下床来,一把抱住了我,在我脸上亲了好几下。我皱了皱眉头,因为我的嗅觉明显地闻到了一股从她嘴里发出的烟臭味。我略带生气地对她说:“昨天晚上又抽烟、喝酒了!你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把嗓子弄坏了,看你拿什么混饭吃?”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她感到了我内心的不快和嫉妒,放开了我,走到一旁,幽幽地说道:“生活在”三不管“这种鬼地方,不左右逢圆、随波逐流,能站得住吗?”
看到她脸上流露出一种哀怨的神色,我的心也软了。
“等我毕业以后,一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我突发雄心壮志地说。
“口是心非,都是臭男人贯用的伎俩,骗人!”
看得出来,此时她的思想在做着激烈的斗争,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只有在戏台上才能见到的风骚、妩媚、淫荡的表情,两颊绯红,情深意切地对我说道:“不管今后风云如何变化,至少这半年来我俩是亲密无间的。你也知道,姐姐目前的处境,前进的路上到处埋伏着阴谋和陷阱,四周满布着豺狼虎豹、鹰犬熊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我的肉体,姐姐也是无时无刻不在艰难险阻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躲避着、迂回着、抗击着来自方方面面的骚扰和侵犯,才保持了目前的清白之身,真辛苦啊!
很难预料什么时候我会坚持不住,失去了贞节。与其被那些强盗、野兽摧残、蹂躏,还不如把我的童贞,我的第一次给了亲爱的弟弟,你能理解我,满足我吗?”
说着,她的眼睛里发射出一种期盼、追求和渴望的光芒。
说句老实话,从进入她的房间,看到她半裸的朦胧睡姿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抓挠着我的心房,几次想要冲上前去,扯开她遮羞的衣物,把她生吞活剥了。只是因文明道德的理智,压抑着自身的情欲。听到她的言语,虽然有点突然和惊异,却也戳穿了我虚伪的君子画皮,不顾一切地把她扑倒在床上。不料她却使劲把我推开,喘急地说道:“不要脸,猴急!看你一路风尘,脏兮兮的。我也没有洗脸刷牙,臭气熏天。快,洗干净了再来!”
待我俩均洗涮干净,回到屋里,相对无言,默默望着,她用手慢慢地退下了我身上仅存的一条内裤,又脱去了自己的睡衣,啊!一尊汉白玉的雕像竖立在我的眼前。不知处于风月场中的于红娇以前见过裸身的男人没有,而我的确是盘古开天地第一遭目睹裸露的女人。万能的上帝啊!你的一双巧手怎么把女人塑造得如此的美丽!我再也忍耐不住了,冲上前去把她抱放在床上,身子也贴了上去。
就在我俩肌肤相亲的一刹那,我心里陡地一惊,急忙坐了起来,羞红着脸问道:“有保险套吗?”
“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我又没和男人上过床,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要是弄出孩子怎么办?”
“哦!你担心这个呀!放心吧,告诉你,两年前我到医院检查过身体,大夫说我从小在戏班子里练功练的子宫三度后倒,不会生育的。就是万一真的弄出了个孩子,也不怨你,更不会恶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
说着使劲把我拉倒,压在了她的身上。
由于都是第一次,显得那么慌乱、那么生疏、那么紧张、那么笨拙,但毕竟成功了!难忍的处女痛使娇娇促紧了眉头,低声地呻吟着,可是很快这个成熟、艳丽的肉体就表现出神迷魂荡、忘乎所以的巨大欢畅。我自己更是欲醉欲仙、半狂半癫。那阴阳连接的调和作用,使我俩都感到无比的美妙,真是乐不可言。沉醉在无限欢娱中的我们,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于红娇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一个无所作为的学生,有能力把她从苦难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吗?
当我们的欢乐达到颠峰之后,快感和欲念如海潮退却般逐渐消失了。我用肘弯搂着她的粉颈,她用掌心抚摩我的脊梁,脸对脸地说着悄悄话。
“看不出来你这小鬼头,平日装做一付道貌岸然的模样,干起这事来一点也不含糊!把我的骨头都弄酥了。看来那次花十万元来救我,真是别有用心的了”
她打趣地说。“”天地良心,谁不知道你是一支带刺的玫瑰,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
我是“三不管”的母夜叉呀!你不怕我找几个人把你给废了!“”你真想谋杀亲夫啊!“
”哈,哈!嘻,嘻!“
一九三五年七月二十五日自从上次的《西山淫尼》获得成功以后,我信心大增,替娇娇写剧本也上了瘾,半年光景就写了不下十几个。这次我又为她带来了几个:《孔雀胆》:某富家小姐,家道中落,父母临终前,修书一封,命其携带信物投奔指腹为婚的夫家完婚,不料中途被丫鬟小莲用毒药孔雀胆害死,盗得书信、信物,冒名顶替,做了阔夫人。若干年后,被原府中家丁发现,告官纠之,将小莲斩首。
《风云梦》:宰相之女刘丽萍,依仗权势,飞扬跋扈,滥施淫威,虐杀无辜,引起百姓愤怒。但朝中大小官吏或畏惧、或献媚、或包庇,以至长期逍遥法外。
后遇清官刘大人,不畏强权、秉公办案。终将刘丽萍斩首。
《斩驼龙》:贫苦出身的姑娘阿惠,为生活所迫,遭人贩子拐卖,沦为妓女。
后为一江洋大盗看中,收为压寨夫人,号称驼龙,打家劫舍,专与官府为敌。官恨之,派大军围剿,后捕获,凌迟处决。
《情仇》:女淫贼秦九娘,容貌俊美,武艺高强,却柔情似水。一次偶然邂逅一翩翩青年,突然萌发真情,堕入热恋之中,不能自拔。然此人正是官府为诱捕她而派出之捕快,致遭擒获,问斩。
《壁隙有光》:财主儿媳秀姑为人奸恶、淫荡。为霸占家产,买通丫鬟,谋杀亲夫,毒死公爹。又杀人灭口害死丫鬟。自以为做得隐秘,奈密谋时壁隙有光,被人偷听,告官,将秀姑凌迟处死。
其实这种剧本并不难写,因为主题很明确,就是要把一个或几个美貌佳人残忍地杀掉。关键是要找一个杀她的理由,即要编一个情节跌宕、生动刺激的故事。
这对我来说并不费难,从小我就爱看古典小说,其中淫女荡妇、女盗匪徒、浪女淫尼不乏其人,随手粘一个来,赋予她一个恶毒淫荡的或柔弱可怜的性格,再加上一个强壮健美的或苗条细嫩的外貌,描写刻画一番就成了一个剧本。我虽不是一个专业的剧作家,但凭我的聪明才智,确为娇娇及她的戏班子增色不少。
但是,”三不管“
附近的居民以及敢于深入到这个地区来观戏的人,多是流氓打手、烟鬼赌徒、嫖客妓女、流浪艺人、小摊小贩,他们的文化水准低,对戏剧的文学性及艺术性要求不高,对故事的情节并不重视。他们是为了寻求刺激,满足情欲而来的,往往在戏的前半段观众寥寥无几,待到要杀人了,呼啦进来了一大帮。因此剧团为了增加票房的收入,每一个戏都把最后刑场的一幕作为重点和高潮来安排。可是在表现手法上却又是总是那么的千篇一律、软弱无力。虽然制作了许多乱真的道具,但每一次也不外乎是把女犯剥光了游街,割乳、开膛、断肢、砍头。看第一次、第二次还有点刺激,看多了就没有意思了。因此怎样开发这方面的资源,就成为我和于红娇在这个暑假中的主要任务。
我们首选的工程是:骑木驴游街,虽然好多剧本上都写到:犯妇在凌迟前要骑木驴游街,但还没有一次在舞台上正面出现过。为了推陈出新,有所创造,我和娇娇首先就选择了这个课题进行研究。
其实,自从那天我俩初尝禁果之后,我们每天都要作爱几次,她曾明确地告诉我:每当在戏台上被绳捆索绑、押解游街、或赤裸行刑时,她的身体都会出现一种异样的冲动,产生出渴望和期盼与男人性交的心情,并坦白地告诉我还流出了淫水。我才知道她也是一个资深的冰恋爱好者。因此我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有几次我是把她绑起来干的,有几次则是在一个规定的戏剧情节中,她当然饰的是女死囚,我则分别扮着官吏、衙役、刽子手等,在处死她之前把她给”强奸“了。每当此时,我俩的快感和欲念都会发挥到极致,达到欢乐的颠峰。这个骑木驴的实验,也是她主动提出来并要以身试法的。
最初,我们仿照小说书上描写的那样去做。那一天,娇娇没戏,清早起来,我找来工具,制造了一个木驴,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一个方木凳上面垂直钉了一根一尺来长的圆木杵。然后把尚在睡梦中的娇娇从床上拖起来,由于昨夜我俩在床上的热情奔放,以至现在她还是一个赤裸的身子,我突然发觉她的两只乳房最近在我的关怀和抚育下,变得丰满和挺拔了许多,不由得一阵冲动,顺手拿过一条绳子,把她捆了起来。这种游戏我们玩过多次,她也不反抗,我也很熟练。把绳子绕过脖子,穿过腋下,在两只手臂上缠了几圈,将两只手腕叠在一起捆紧了,打个死结,就算完活。看得出来她那睡眼惺忪的脸上流露出一片红晕和微笑,我一把除去了她贴身的内裤,露出一片黑油油、蓬松松、密麻麻、湿碌碌的森林地带。这一部位对我来说也是熟悉得很,于红娇的阴毛十分茂盛,从小腹到两片大阴唇,再到肛门周围乱遭遭地连成一片,从不修剪,在男人的眼中这应该是很丑陋的了。但如今的娇姐就是我心中的神女,任何的缺陷到了我眼中都是美不胜收,这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的道理。
”姐姐真是个大淫妇!“
我摸了一把她的阴毛,发现已经湿透了,就笑话她说:”还没怎么的,就流了那么多汤!“”你这色鬼!昨天夜里干得还不够,天亮又来折腾老娘!“她也笑着说道。
”来试试这个“
我把她捆绑的身体押向木驴,说道:”坐上去,把那棍插进去“她望望那向上直立着的木杵,脸上露出一股惊恐又摇摇欲试的神态,慢慢地对准了木杵坐了下去。突然又猛地跳了起来:”啊哟,痛死我了!你想把老娘穿刺了,拿去烧烤呀?“说完即用那捆绑结实的身子,猛地把我撞翻在地,又跨坐在我的腰上,把毛茸茸的阴户对准了我那早已被激励得硬梆梆的阳具坐了下去,把我的身体当做了木驴,疯狂地上下套弄、左右扭动,做出各式各样的淫姿浪态,嘴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道出了句句淫声荡语。我没有出声,呆呆地望着她那在戏台上也不曾有过的美妙表演,体验着她给我带来的无限欢乐与激情。
木驴的试验失败了,创新的想法并未结束。我去找到王世荣(顺便说一下我的两个好朋友王世荣和张朝刚,虽未同行,却也先后到了天津。张朝刚是天津人每逢假期必回家省亲;而王世荣现今已成为一个sm的狂恋者,也是经常跑到天津的租界里寻觅sm的生活),从他哪儿选了几张外国女郎遭捆绑或凌辱的照片,参考画中人的姿态,为娇娇设计了几个屈辱的造型,成功地搬上了舞台,使娇娇在”三不管“着实地火了一把。
胡教授和于红娇的爱情发展得如火如荼,俩人又有了肌肤之亲,阴阳之交,实同夫妻一般。虽然身处两地,不能够朝夕相处,但平津两地近在咫尺,不过是一个多钟头的火车而已。遇到假期自不必说,就是平时,也能三天两头的见面。
何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度相逢,更是情深意切。这种生活持续了一年多,直到胡教授大学毕业,离京别去。生离死别,情意绵绵,又是一番苦恼。
以往我最喜爱的就是古今中外的小说和戏剧中,描写惩治女人的悲惨故事,可惜的是在现实生活中我却未曾亲眼见过任一个这样的女人及类似的事件,只能用虚无的幻觉和想象把她们描绘得如何秀美、如何俏丽、如何娇艳、如何妖媚;把她们临刑时的形象描绘得多么痛苦、多么凄楚、多么惨烈、多么地不忍目睹。
可是,现今在我面前明明白白地摆着一位实实在在的美人于红娇,苗条身材、白嫩皮肤、瓜子脸庞、柳眉凤眼。何况我对她还拥有等同于丈夫的特权,不但能用眼去尽情欣赏她那雪白柔软的胴体,也能用手去肆意触摸那一片黑油蓬松的阴毛及圆润挺拔的乳峰,还能用我那坚实的男人所特有的器官深入到桃源仙洞中去摄取她那芬芳的精髓。我的娇姐又是一位善于表现的演员,她能将淫荡女人思春时的表情,奸夫淫妇苟且调情时的丑态,谋杀亲夫时的凶恶嘴脸,公堂上受尽酷刑时的痛楚,临刑前五花大绑、赤膊露体、背插斩标、游街示众时丧魂落魄以及杀头或开膛时的凄惨和恐怖表情,一一生动地表演出来。每次都使我心旷神怡、心花怒放。使我深深地感到生活的无比乐趣,好象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但是,世上无不散的筵席,终于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我的大学生涯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处于十字路口的我,到底选择哪一条道路走下去:到天津去谋一个差事,和娇娇长相厮守;抑或把娇娇拉出这污秽的泥潭,带到江南去从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惜的是,我的父母对我选择的这二条道路都予以断然拒绝,理由是象我们这种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士绅之家,决不允许让一个戏子出身的女人做为妻子,如我执意如此,则断绝父子关系,云云!并多次派遣亲友北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规劝和游说于我,让我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割舍旧情,迈步走向真正属于我的康庄大道。
我在极度地苦闷、犹豫、疑惑和迷茫中苦苦地思索着取舍、判断着优劣、分辨着对错、权衡着利弊。苦思冥想中脑子终于开了窍:第一,像我这样挥金如土的流连于娱乐圈中的少爷公子,靠初出茅庐的微薄薪金是绝对活不下去的,所以我是一定不能背叛我的封建家庭而和情人私奔的;第二,在今后的社交场合里,同僚们若是知道我的老婆是一个会抽烟、喝酒的女戏子、女流氓、女骗子,我的颜面往哪里搁,必然影响到我事业的前途;第三,于红娇自称她子宫三度后倒,不能生育,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说我家有兄弟数人,不致绝后,但我还是希望有自己的儿孙啊!第四,”三不管“里黑暗势力盘根错节,像娇娇这样的摇钱树,能否顺利地嫁给我这样一个碌碌无为的男人,还有一番周折,弄不好鸡飞蛋打,甚至把小命也丢在了”三不管“如此这般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铁定了决心,不管旁人说我是玩弄妇女的流氓恶少,娇娇骂我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薄情儿男,为了自身的利益,也必须忍痛割爱,和娇娇说声”拜拜“了。
主义已定,下面的任务就是要选一个恰当的时机,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和她摊牌。
一九三六年七月二十三日算来已有一个多月没到”三不管“去了,这可是破天荒的长时间啊!以往不到十天,顶多半月,我就耐不住性子,猴急般地去和娇娇约会。而这一次我惶惶不敢成行的原因,就在于此一去就要和她摊牌。一则我的决断完全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举动,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泯灭良心的事情,确实使我羞愧难当、无以面对、难以启齿啊!二来她听了以后一定会撒泼打滚地臭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是个口是心非的薄情郎,我的确是无言可对啊!
拖延到现在已是不能再拖了,毕业考试也考完了,毕业典礼也举行过了,家里已给我找好工作,催着我前去上班,我的行李衣物也都托运回了老家。本想不闻不问,不言不语,一走了之,从此断决了一切联系,形同陌路。但又觉得这样实在对不起爱我、恋我、为我付出贞操的娇姐。所以我还是于昨天早晨乘车到了天津。
我在白牌电车上围城转了几圈,也没有思量好见面后怎样对她开言,直到售票员几次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可能把我当做神经病要去报警了,才赶紧下车,又到法租界的劝业商场里溜了一个小时,肚子里叽里咕噜有了饥饿之感,哎!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这才带着犯罪的心情忐忑不安地度到娇娇的住所。
娇娇见我来到,喜出望外。一如既往地紧紧搂抱住我,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笑容可掬、喋喋不休地说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了,把姐姐给忘了吧。毕业考试辛苦了,考得怎么样?为了给你补一补,我炖了三次鸡汤,都没把你等来。好了,毕业了,长大成人了,姐姐真替你高兴。怎么样?工作找好了吗?“”准备回南方去!“
她愈是兴奋愈是柔情,我心里愈不是滋味,只得冷冷地回答道。
”好呀!这回你可以实现你的诺言了“
她显得格外高兴地说道:”
带着我离开“三不管”这个污秽淫乱的地方了“”可是可是,你们那个黑帮头子袁三爷能让你这朵带刺的玫瑰轻易的走掉吗?再说,你们的班主,你手下的跟包、龙套,你是他们的财神奶奶、摇钱树,是他们的金饭碗,能放你走吗?“”管不了那么多了,让走要走,不让走也得走,我们可以逃跑,到南方隐姓埋名。你们家也是南方一大富户,不至于养不活我们俩个人吧?“”可是我们家要是不认你,不让你进门呢?“
”那也不要紧,我们就学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找一个深山老林,深居简出,过一种渔樵耕读的生活也不错嘛!“她想得十分天真可爱。
”要是袁三爷派打手把你抓回来呢?“
”那就更浪漫了!我们可以真实地演一出为爱情双双殉难的悲剧了“看来她还没有理解我此来的用意,仍沉溺在一种美丽的幻想和虚无的情景之中:”他们把我抓回来,吊打了一顿,弄得我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最后决定第二天把我处死!“看来她的思维又进入了戏剧的境界:”
他们把我剥得精光,绑在大树上,要割掉我的乳房,要挖掉我的阴户,还要把我大开膛,掏出心肝五脏。周围站满了观看的人群,嘲笑我,讥讽我,指手画脚地欣赏着我裸露的身体。我吓得混身哆嗦,口中不停地叫着:“救命”,心中想着:“我亲爱的弟弟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呀!”“要是在平时,我早就开口说话,和她来个故事接龙了,但此情此景叫我说什么呢?见我没有出声,她只有继续说道:”
你不能眼看着姐姐遭罪而无动于衷、置之不理吧!正当尖刀刺向我的胸膛的一刹那,弟弟出现了,你手持一把左轮手枪,“乒乒乓乓”一阵枪响,将那几个刽子手击毙在地,但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最后你也弹尽遭擒。你说他们把我俩怎么办呢?“我还是没有说话,她只得又自言自语地说下去:”他们把我俩面对面捆在一起,嘴对着嘴,我的大奶子顶着你的胸膛,你的小弟弟插进我的小妹妹里,就想这个样子“说着抱紧了我,作出一付俩人面对面捆在一起的姿势:”你这个小色魔,死到临头,在鬼门关前还干了我一顿,干得我骨酥肉麻。哈,哈,嘻,嘻!“在她的”哈、哈“
大笑声中,我心里暗暗念叨:”真是一个十足的淫荡女人“好容易待她笑声停止,我鼓起十二分勇气向她说道:”娇姐,咱俩分手吧!我俩在一起不合适“”你胡说什么?“
她惊讶的问道。
”咱俩分手吧“
我又重复了一遍,并补充道:”由于我的家庭及你所处的社会地位等原因,我俩目前不可能在一起,与其天各一方、两地相思,还不如分手吧!“”怎么,你占有了我的身子,又要抛弃我“
我以为她定会怒火中烧、泼辣地向我发难,谁知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骂了一句就背过身去暗自抽泣起来,彼此沉默了良久,才听到她悠悠地、如怨如诉地说道:”我在污浊的泥潭里苦苦挣扎,我在漆黑的昏暗中上下求索。为的就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寻觅到一位怜我、爱我、敬我、助我的如意郎君,把我从这苦海深渊中拯救出来。一旦认准了,我就会把我的生命、肉体、灵魂和财富通统交付与他,和他同欢乐、共患难,那怕是穷困潦倒、浪迹天涯、铁窗刑场都在所不惜。可惜姐姐瞎了眼,错认了你这个薄情负心的弟弟!哎,我算看透了,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像我这种从事淫秽凶杀戏剧的演员,又干着诈骗钱财勾当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知道我的师傅筱艳秋和我的大师姐于红莲是怎么死的吗?“她的脸上浮起了一片忧愁、悲痛、伤感和哀怨的情绪,娓娓地说道:”
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们在河北省的保定府唱戏,那时任上的县官为了制造政绩,表示清廉,达到他升官发财的目的,标榜着弘扬正气、整肃民风,开展了一场扫黄打黑的运动。一夜之间出动军警把我们这些戏子、艺人、妓女抓捕了几百个,关在监牢里。
为了震慑民心,决定从中挑选几个“罪大恶极”
的公开处决,以儆效尤。我的师傅筱艳秋,人长得标致,戏也唱得好,当时的名声比我如今的名气还要响得多呢!
可惜那年她已四十岁了,步入人老色衰的行列,成为当权者眼中最恰当的人选。
那时我才十二岁,是个小孩子,也被押到刑场去陪绑。我印象很深,师傅被剥光了,只穿了一条红裤衩,绑在木桩上,四周堆放了许多干柴木枝,浇上了洋油。
一瞬间,火光冲天、烈焰腾腾,把师傅给吞噬了。师傅那凄厉、悲惨的哀嚎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师傅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告戒我们师姐妹们: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不要再干这种害人又害己的事了!可是她却不曾想到,她一辈子没能办到的事,我们又怎能做到呢?说到这里她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擦了擦眼泪又说道:五年前,就在这天津卫,枪毙了一个抢劫杀人的女犯,她就是我的大师姐于红莲。红莲姐当时是我们班子的头牌花旦,无论技艺、容貌还是人品都比我强上十倍。你看,袁三爷虽然喜欢我,却不一定要强占我。而师姐确把袁三爷迷得神魂颠倒,一心要纳她为妾,可见我的大师姐是多么的美丽非凡,可是她秉性刚烈,誓死不从。一次,我们到袁府唱堂会,袁三爷借机调戏红莲姐,被她狠狠打了一耳光,师姐从小练功,身强力壮,把个鸦片鬼瘦猴似的袁老三打得满地找牙。袁老三大怒,立刻叫家丁把师姐绑了,送天津府衙治罪。不到三天官府就出了告示,诬陷红莲姐犯了抢劫杀人罪,判了死刑。执行那天,为了对我们加以震慑,也把我们押到刑场观刑。当时的情景至今我还历历在目: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一大早我们就被军警押往刑场,就在小王庄的铁道边,跪在一旁,足足跪了二个多小时,毒日当头、汗流雨下、又饥又渴、膝盖都磨破了流出血来。
但我师姐受的苦就更是罄竹难书了,她正在烈日下游街示众呢!待到日上中天才押到刑场。我看见她被剥得赤条条的,反剪双手,绑在马车上的一根木柱上,雪白细嫩的肌肤上满是条条块块的伤痕。走到近前我才发现,她那一对丰硕的乳房已经变了形,左乳的奶头叫人咬掉了,还留着齿痕,右奶头也被割开,却还和乳房连着一层皮,当啷在身上甩来甩去。口中塞满了破布和棉絮,说是因她性格暴烈,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骂街、呼口号。阴道和肛门里都塞了东西,说是怕她枪毙时因恐吓而控制不住大小便,以至屎尿横流。脑后插着一根长长的亡命招子,晃晃悠悠的。脸色煞白,两眼无神地垂着眼皮,只当瞥见我们这些小姐妹时才露出了点光芒。他们把师姐按跪在铁道路基下,一个警察用长枪对着她的后脑勺,只听得“嘭”地一声,师姐的脑袋炸开了,我也昏死过去。待我清醒过来,军警和人群都已散去,我们班子里的人正在为红莲姐清洗尸体,周围一片痛哭之声。
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脑盖骨都打飞了,原本那个千娇百媚的脸孔已不复存在,遍地洒着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此时娇娇已成了一个泪人儿了,她进到洗手间,擦了把脸,从新打扮了一下,回到我身边,瞪着两只大眼望着我说道:你只看见我每天趾气高扬、神气活现的样子,大家都围着我转,把我当神仙似的供着。
你却不知道我活得有多辛苦、有多艰难啊!我不像师傅那样软弱,也没有师姐那么刚烈,我是用圆滑迂回、八面玲珑、左右逢圆的处世方法,周旋在各种恶势力之间,才勉强保住了自身的清白和戏班子里百多口人的衣食着落,我容易吗?说着又痛哭流涕起来:“我也知道这种景况是不会长久的,一旦待我色艺衰退之时,就会像我师傅一样被人抛弃,一旦不慎得罪了某个权贵,就会像我师姐那样遭人陷害,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我是多么盼望着能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像我在戏里演的那样,被那些恶人坏蛋送上刑场死于非命吗?”
听着她如歌如诉如泣如怨的话语,我的心遭受了极大的震撼,犹疑再三,举足不定。抛弃她,于心不忍;带她走,当前又没有这个能力。真是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慢慢地,她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起身打了个电话,诓称有病回了晚上的戏,又叫饭店送来午饭,量很大,连晚饭都有了。整个下午和晚上我俩都很少说话,分别卷缩在两张沙发里。我因决心没有下定,无法开言,只是一个劲地叹息。她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用满屋子的香烟缭绕来排解心中的愁怨。天黑了,夜又深了,我们仍然相对无言地坐着。
忽然她起身打开了电灯,屋里顿时充满了昏黄的光明。她走到我跟前说道:“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我要离开”三不管“确实冒着很大的风险,弄不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和危险。再者,我也不愿意破坏你们家庭的和睦,也不能因我的坏名声影响了你的前途。你走吧,天一亮,你就走!”
听了她的话,一种内疚之情油然而生,面孔有点发烧,也不知是有意的做作还是良心的发现,竟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娇姐,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离开”三不管“!”
“不了!”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愿成为第二个”杜十娘“!”
说完扔了一个毛巾被给我,回手关上她房间的门,睡觉去了。
这一夜,我睡在一年前曾睡过的那张沙发上,却睁着双眼回想着往事。屋里不时传来娇娇轻微的叹息和抽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矛盾和留念,更多的是痛苦和绝望。
第二天,我睁开眼已是大天白亮,娇娇已备好早点。对坐饮食间,我偷眼望去,只见她面色蜡黄,容颜憔悴,两眼挂着黑圈,眼角还残留着泪痕,肯定是一夜未眠。草草用完了早餐,休息了一会儿,娇娇只说了一句:“你该走了!”
就把我推出门外,关上了大门。我久久地站在门外,不忍离去。却听得屋内隐隐传来悲凉的歌声,我听清楚了,那是娇姐在吟唱“杜十娘”
的选段:“月暗星稀二更后,真个地惨与天愁,想当初在院中百般赌咒,说什么天长地久到白头!到如今夫妻们难久守,谁知恩爱反成仇”
“还怪我,一失足千古恨,只见其貌慕其文,未度其德审其心,有眼无珠,才错配这无义的小人”
胡教授回到南方以后,在杭州的一家报纸任副刊的编辑,因他对戏剧的爱好兼做了文艺方面的记者。通过几年的努力,也闯出了一点点小名气。他也曾给于红娇写过几封信,可是都如石沉大海、渺无回音。他的两个朋友都在天津工作,张朝刚在天津的警察局谋得一个差事,王世荣则在天津的一家小报馆里做了记者。
他和他们保持着经常的联系,通过他们能了解到“三不管”
经历的变迁,也或多或少知道一点于红娇的境况第二年,“七。七”
芦沟桥事变爆发了,日本鬼子占领了平津,袁三爷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日寇的势力也就进入了“三不管”
那里的贫苦艺人在帝国主义及封建势力的双重压迫下,更是处于民不聊生的水深火热之中。不久,江南各省也相继沦陷,由于新闻及言论的不自由,胡教授对“三不管”的情况就知道的不多了。随着他的娶妻生子,对于红娇的思念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淡忘了。
【完】